夜色套房里，骆宸花了一些时间洗完澡出来，手机的社交软件弹出视频请求，他垂眸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我记得……你明年就要高三了？”
骆宸拿起玄台上准备的干毛巾擦按头发，他一边绞去多余水分，一边淡淡应了声“嗯”。
“那你，对此有什么打算？”视频那端的人轻佻而短促地笑了下，似乎并不是在问什么要紧事般。
“我父母他们想让我出国留学。”骆宸口吻淡漠，“但我不想。”
他望向手机的摄像头，与视频中人对视，以陈述的语气平稳道：“林政言和萧逸会一起出国念书，至于我……我打算考省内最好的大学。”
说到这件事，骆宸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隋和。
少年不在此处，他们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怎么说上话，所以彼此也还没有谈论过相关的话题。但几天之后，他们就要开学，正式步入高三了。
近在眼前的高考意味着他们即将步入成人世界，而高考志愿则是他们对未来蓝图的规划和选择，越早计划越好，这不是可以轻忽过去的事。
差不多擦干了头发，骆宸随手将毛巾投入洗衣篮。对面那人转了转手中的红酒杯，欣赏过水波流动的曼妙色泽，方才递至唇边饮了一口。那张俊美而危险的面容正流露出闲适的惬意，斜挑的眉眼始终掩着不甚明显的戾色，却令他反而别具魅力。
“堂叔堂婶对你……”骆清鸣细细品尽舌尖迸发的微涩滋味，才继续散漫地道，“……真是文明的爱。”
在某种程度上，骆清鸣的家庭环境与隋和颇为相似，家中都是冷酷严厉的封建式大家长做主，既有备受期待班行秀出的家族长子，也有放任自流无拘无束的家族幼子。
但与隋和不同的是，骆清鸣自由而轻狂，强势而恣睢，外间喧嚣的纨绔传闻未曾辱没他，对方确实是玩乐主义的忠实信奉者，只不过此人也时常会有些出人意料的言行。
譬如此刻，骆宸没有听懂这句突如其来的话。
于是骆清鸣含笑解释给他听。
“这个世界上的爱，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文明，一种野蛮。像爷爷对 胤哥，那就是文明的爱，他期待他优秀，杰出，符合他理想中的一切标准，爷爷愿意用最好的教育、最严苛的规则来让胤哥成为一个可以光耀骆家门楣的继承人。”
“但爷爷对我的爱，却是野蛮的，不需要我优秀，不需要我费力，不需要我做任何事，即便如此，爷爷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不讲道理，不论原则，不计代价，只为让我感到高兴。”
骆宸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是什么激发了对方的灵感以至于作出这样的评价，但他知道骆清鸣不需要他的回答。
挂断了视频通话后，骆宸冷淡地凝视着眼前光滑的屏幕镜面，它所倒映出的那张动人容颜，年轻美丽，温驯可爱，但敛藏在此之下，骨骼间，血肉里，正如骆清鸣所指，跳动的是一颗野兽的心。
他无意于文明世界，文明的爱。
骆宸想要更直接更纯粹更热烈更疯狂更野蛮也更具毁灭性的东西。
为此，他一生魂牵梦绕，心荡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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