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宫里宫外乱得跟锅熬糊了的粥似的,谢冉倒是难得的安生、并且始终贯彻了安生两字,对燕国出的事半句话没问不说,待外头天色放晴了,竟还悠闲自得的出城策马去了。这般行止别说外人听着害怕,就是青丘看着都禁不住有点儿胆儿突。
实在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她这么一忐忑,等到下午谢冉甩着马鞭子回来的时候,一进寝殿便被入目那张紫檀案子上的十好几碗的晶莹甘露给弄懵了。
定下心神仔细一瞧,好么,那边站着的那位姑娘,手里还捧了两碗,这显然是案子上没地儿摆了呀。
她不明所以的走近一扫,待看清了那十几碗东西都是什么的时候,登时乐了。
点了点,算上青丘手里的那两碗,共计一十七盏。
十七盏白玉碗,无一例外,里头盛的皆是清香盈润的丹桂桃浆。
她还是心疼青丘那两条胳膊,首先取了她右手里的那碗过来尝了一勺,悠然坐下,这才哼笑道:“这是怎么了,今日这么好兴致讨我欢心?”
青丘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并无惊喜之意,便给她换了一碗:“看你说的,像我平日对你不好似的。”
谢冉一碗一碗的换着尝,时不时瞥她一眼,抽空打趣道:“嘿,我也是闹不明白了,你这是什么哄人的法儿?铺了这一桌子丹桂桃浆,岂不是让我在担心蕤蕤的同时也勾起过去的伤心事么?”
青丘不动声色直接伸手:“哦,那我撤了。”
谢冉撇着嘴挡了一胳膊:“行啦,逗你两句罢了,还跟我较劲。”
青丘压着那点呼之欲出的笑意哼了一声,又忙活了一会儿,这才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青丘,”
忽然,谢冉出口叫了她一声。彼时那人正低头一勺一勺细细的品味着,神色无异,语气更是平常,是以青丘起初根本就没上心。
“嗯?”
她随口应了一句,下一刻却听她仍旧操着平静的口气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要出门一趟,你留在京中帮我照顾两位母亲罢。”
话音落地,谢冉抬头,与对面吃了一惊的青丘姑娘对视过去。
“出门?”青丘脑子有些混沌,虽没反应过来,但也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你别唬我,究竟打什么主意呢?”
谢冉转了转眼珠子,刚要说话,又听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桌子:“是要回南境?”
谢冉便笑道:“回南境做什么。我一个被撤了职的闲差。曜之能应付的。”
这样说着,她目光淡淡的瞥向殿外,笑意倾散,明灭之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便道:“燕国的风快刮起来了,我要陪着我夫君去北境。”
晚上闻玄回来的时候便与她说了要启程赴燕的事。这也不是什么意料外事,谢冉听了便只顾着点头。
“……明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盘着腿坐在榻上,支着脖子看他褪换下外衣,一边轻轻松松的说道:“就是仗没打起来之前先是使臣,仗打起来之后就是紫宸上将呗。”
闻玄颔首一笑:“正是如此。”顿了顿,又道:“不过看南境的动向,这个使臣也做不了几日。”
谢冉淡淡一笑,心说闻玄这么一回去,离得近了一切都好处置,与燕国之间那层层叠叠的关系,就更是想怎么捋便能怎么捋了。
掌握之中的事,实在不必太过担心。
她捏了捏腰间的佩玉,这样告诉自己。
在那儿出神出了半天,也不知他是何时走近的,头顶洒下一片阴影时她还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之后便仰着头问:“何时启程?”
“后日。”
她心头谋算一番,点点头:“那我明日进宫请旨便是。”
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有一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闻玄坐在一旁执起盏茶,抬眼示意她说。
这件事在她心里反复酝酿筹谋了许久,如今开口还是有点踌躇,语气都跟着缓了许多:“国事在前,趁着还有精力顾及家事的时候,咱俩是不是也该想想呇儿的去处?”
她这么一说,不必再有什么,闻玄稍一动脑便意识到什么,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按理说,闻呇早先跟随在他左右,抛去后来谢公仙逝时他派儿子去南境看她助她的事不算,闻呇这人应该就算是定北帐的了。可是如今冷不丁提出这么一句来,显然不会是谢冉闲着没事胡折腾,所剩的一种可能,那就是闻呇自己的意思。
谢冉本也没想瞒骗他,只是想着闻呇的那个去处不大好开口罢了,此间他问,她便也坦然点头道:“之前他回来的时候提过。”
闻玄没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把他送藏锋那去,你可愿意?”
话毕,闻玄的目光便跟着扫了过来。
有惊讶,还有困惑。
“……西境?”他微微蹙着眉,长指捏出青白的颜色,默然许久,方不咸不淡的道了句:“这是他自己的意思吧。”
谢冉拿不住他的心思,事实上,她自己的心思也是用了许久才定下来的,此刻也只能给孩子解释道:“东境风平浪静,南北两境又是你我当家,他过去也曾走过历过,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早先或许不当有什么,可一旦觉出来了,自然是不想顶着我们的名头行事——设身处地,我也不想靠父辈荫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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