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 窗帘拉了一半, 窗外暮色昏昏。
记得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天色。我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我的情绪在梦中汹涌，淡然的纯净、懵懂的心动、安定和惶恐、撕心裂肺的悲哀……某种决意，和死寂。
醒来后忘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情绪残留在胸口，这些喜怒哀乐……为什么如此鲜活。它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突然间，我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现在是几点……不，今天是几号了？！
我猛地翻身坐起，伸出手在床上摸索着, 试图找到我的手机或者手表。在我忍不住要蹦起来冲到客厅里的时候, 我摸到了一截玲珑的腕子。
我扯着夕凉的手腕, 怔怔地看着她。她一直在这里，靠坐在床边守着我，而我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她的眸子在暮色里，在额发的掩映下, 清清冷冷，专专注注，她眼中微微的光像是漆黑湖面上清亮的月影晃动, 倒映出来的, 只有我一个人惶急的面孔。看着我的时候, 她似乎永远是这个眼神。
“初寒……几点了？现在、现在是……今天是几号？”我语无伦次地询问着。
“你昨日归家, 如今不过第二日。”夕凉淡淡道：“安心。”
“昨天……昨天回来的。”我扶着额头，慢慢地放松下来。
我身上已经不是出门时的衣服了，换成了我最常穿的那件宽松的灰色睡衣。发带被解开了，黑发披散下来，我忽然忆起，初遇那日到如今，我再没剪过头发，长发漫过了肩头，散在我的背上。
夕凉给我换了衣服……
我想着这人在我无意识的时候，修长的手指逐个解开我的扣子，剥下衬衣，扯开腰带，托起我的背扭开胸衣的搭扣，我垂下眸子，微微有些羞赧，不自觉地伸手在胸口抚了几下。
“穿着累。”夕凉一眼看穿，言简意赅道。
“……嗯。”我讷讷应道。
她半靠在床边，微微调整了姿势，对我展开右臂示意。这个动作不经意地带动着她宽松白T的领口，将她半边明晰的锁骨、肩头到手指的漂亮线条展露无遗。我看了两秒，顺从地靠进她怀里。这人搂着我的肩，似乎是无意识地轻轻屈动手指磨蹭着。
昨日深入骨髓的、远远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痛楚，在我身体里已经感受不到分毫，却已经烙印在记忆深处，清晰得教人发冷。
“我什么时候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我问道。
“魂意承受到极限，开始消耗你的精神，炁竭自保。”
“之后你还痛么？”我抬起眸子看她。
她沉默片刻，低低道：“你代我痛了。”
“那样就好。”我轻轻笑了笑。
“何时你察觉‘道’已回归，亦能从容运转，我竟一无所觉。”这人俯下脸，用鼻尖蹭着我的发顶。
“哦？”我戏谑地道：“原来夕殿下不知道么？”
“你藏得倒深。”夕凉捏了捏我的肩膀。
“哪里有你藏得深……”我叹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夕凉默然不语。
“你便是不告诉我，我也早该想到，魂意缺失超过七成，怎么可能没有代价……”我慢慢道：“初寒，你说，你嫁给夏语冰，是不是因为魂意反噬临头。”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夏家有魂场属冰，这一年恰是夏语冰掌管。他说他可助我渡过魂意反噬，只借个成亲的名头，有我这样的强者为妻，他更能顺利接手夏家，此后无论何时我有麻烦，都可以找他解决。我心知他喜欢我，也心知不该如此……”
我静静听着。
“可是见了你之后……”她轻声道：“我就怕死了。”
我很少在她面前落泪，记得上一次还是听到她说爱我。
这时我忽然想要流泪。
但是我不能哭，现在我，绝对不能哭。
我无意识地用力扯住了她的衣襟，将那柔软的布料死死捏在手里，微微发着抖，忍耐了很久。
听见她说道：“北，你可是还在恼我？”
“是啊。像我这么小心眼儿的，都快气死了。”我叹了口气，道：“初寒……你说，我是谁？”
她顿了顿：“北渺。”
“北渺是你什么人？”
“我的妻。”
“初寒你记着……我是你的妻，是你的人。你的一切我都有责任，你背着什么，我就要背着什么。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问我要，我会给你，你不问我要，我也会给你。现在我有这个能力，你再也不用去找外人……”我抬起手从她的额发摸到侧脸：“不会痛了，初寒，今后再也不会痛了。有我在这里。不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把我困在你的牢里……”
我在她耳边喃喃道：“我心甘情愿，永世不会挣脱。”
她侧过头来，看着我。我很难形容这一刻她的眼神，也很难形容这感觉。她看着我，却又不像是看我，可终究还是在看我。
“北……你一点也没变。”
我万万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简直如一个钢铁直男般煞风景：
“你这姑娘也算一表人才，怎么像是脑子出了问题。”
我：“……”
“那有多痛，多冷……生死一线。你已清楚了。”夕凉道：“却会如此承诺。”
我转个身环住她的腰，抚着她玲珑的腰线哼了声：“你才脑子出了问题呢。你是二百五。天字第一号的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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