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预谶回到家，将房间的门窗关了，又把窗帘拉严实，这次他很容易就在茶几上找到了像是特意被放在那让他一眼就能看见的《山癸野史》，他又拿着两只埙全扔在了床上。他从床底把香炉拖了出来，坐在地上点了三炷香，烧了三张纸，他研究了下野史里对岑白的描述，凭着记忆里郜灵花的模样，在符纸上用专门画符的笔鬼画了一番，丑唧唧的花立刻映入眼帘，他又割破了指头，将血填满符纸上那丑的不忍直视的……称为花的东西。
他随手拿起一只埙吹了起来，依旧是那首不知怎么熟记于心的曲子。
先扬后抑，先仄后平，先明后顿，像是有不忍重负的大本钟沉重地在他耳边敲响，轰轰隆隆又低低呜呜，像敲心一样砸得他莫名有些烦躁。脑袋里好像有什么特意堵住的软木塞要挣脱了一样，耳旁一直嗡嗡作响。
唐月还未招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得同他一模一样的鬼魂，此刻天花板和地板轻微地抖动，他不用动脑子就猜到了是谁。
槐影现在还能自由出入时管局了，看样子他也越发不怕人了。
槐影纯澈的眸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埙，仿佛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柳预谶眨眼间，手里的埙已经没了，面前的槐影也变到了衣柜那，好奇地盯着手里的玩意儿。
“拿来。”
柳预谶朝他伸手，只见他一眨眼又出现在了床的另一头。柳预谶手里摸着一张符纸，灵机一动，手里的符纸骤然一变，成了巴掌大的坛子，坛中还飘散着些酒香，他哄道：“我和你换。”
槐影果然喜新厌旧地丢了手中的埙，抢走他手心的坛子。柳预谶趁着槐影背着他把玩着新玩意儿，持着三道黄符将这破碎的魂魄暂时封住了。
柳预谶吹着埙，墙缝里的元丹丹受不了，探着脑袋哀求道：“大人，大人，别吹了……”
埙声骤然停止，一只鬼魂出现了。
柳预谶握着埙，打量着这只半张脸都溃烂的女鬼，问道：“你是唐月？”
这只女鬼眸光狰狞，突然朝他扑过去。柳预谶身子一偏，朝再扑过来的女鬼就是一脚踹过去，吹起了埙。原本又欲扑过来的女鬼突然悬在空中挣扎着。
又是傀儡术！
柳预谶边吹着埙，边摸着床头柜画好的符纸，沾上指腹的几滴血，朝唐月甩去，索性唐月攻击力不够，很快就被镇住了。
柳预谶就像打量标本一样细细观察着唐月，他站在唐月背后，对着那右背揣摩了下，上手往女鬼背上一戳，只见涟着银光，半边金色半边白色的饱满花瓣盘旋在他面前，似金莲又似白莲的花瓣。他手一伸，那花瓣弯弯绕绕地飘荡在了他手心，又化成了一团银色，钻进了他手心。
“我这是怎么了？”
轻飘飘一声将柳预谶的意识拽了回来，柳预谶看着已经骤然清醒的鬼，也不急着撤掉对她的禁锢，问道：“你是唐月？”
“我是。”
柳预谶又问道：“你还记得刚刚你在哪里吗？”
女鬼应道：“梁辛家。”
“你不是去过了吗？又去那做什么？”
柳预谶不明深意地探究着她，见她犹豫，又道：“怎么，你是承认自己就是最近闹腾得沸沸扬扬的索命女鬼了？”
“我……”
女鬼迟疑了下，不知道是没想好该如何组织语言还是因为难言之隐而不知道如何说。
柳预谶眉头一抬，见她明明顶着一张狰狞怖人的脸，却硬是要做出与脸格格不入的可怜模样来，连忙道：“得了，不会说谎就不要说，你做了这么些年鬼难道不知道，鬼要是欺骗人，还是欺骗我这种立马就能戳破你的，可是要扣功德，去地府多服几年牢役的。”
女鬼继续纠结，柳预谶道：“有鬼目击了你去过梁亮办公室、去过韩越的学校、网吧，他们甚至因为见到你受到了惊吓……你不是去杀人的，你只是想提醒他们，有人要杀他们。”
女鬼因着他的话变得惊愕起来，柳预谶又继续说：“最近杀人的是你最近一直跟着的夏薇。”
“你怎么知道的？”
女鬼纳闷不已，柳预谶面无表情说道：“但区区一个普通人不可能知道如何将死者的鬼魂锁住，令他们不得入轮回，有人指使她……又或者是她同某个人做了交易……所以即使她在我车上，安安仍旧出事了。”
柳预谶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很轻，女鬼突然低低呜咽一声，说道：“薇薇只是为了我才这样的……大人，你能不能帮帮她？”
唐月告诉柳预谶，夏薇是当年得质子病毒最严重的一名患者，她父母离婚早，没人管她，她是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读的书。简单来说，唐月是第一个朝夏薇伸出手的人，也是让夏薇看到希望的人。在医院那几个月，虽然因为和病魔斗争很痛苦，却又是夏薇觉得最幸福的时光。唐月每天都会陪她吃饭，同她讲讲医院里有意思的事。只是好景不长，唐月不幸染了病毒，还是变异性病毒，医生成了病人，原本和那些她的病人隔离在一块。那些病人开始疏离这个病重的病人，在她陷入痛苦时非但没有施加援手，还找了医生抗议，在唐月因为痛苦不堪，拿刀划破自己半张脸时，被单独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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