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个不能吃。”
她微微偏着脑袋,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看着眼前的黑衣青年,最终乖乖张了嘴。
熹微笑着,轻轻抽出她嘴里嚼着的干草。
“大人,”熹又展开五指,递在她眼前一枚小小的、黑紫色的果子,“那个是干草,不能吃,这个是甜果,可以吃。”
他缓慢又轻柔地说着,像是在教一个小孩子。
“甜……果?”
“对,甜果,能吃。”
她拿过果子,张嘴咬了一口,甜蜜的味道让她舒展开眉眼。
“……好……吃!”
熹看着她眯起眼的样子,嘴角上扬。
小孩子,眼前的巫女的确是个小孩子,虽然身形已是成人,可这无瑕的心性,和小孩子没有区别。
巫祖将巫女交予他,他自当倾心倾力照顾。
“熹……还要!”
她已经吃完了,又朝他伸出手,一双漆黑的眼映照出他的样子。
那双眼清澈、透亮,还带着光,像只懵懂的幼兽,可怜又好看。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双眼睛。
“熹……那个……是什么?”她忽然转了头,指着角落里瑟缩着的雪白小团儿。
熹猛地回了神,收起手,笑道,“是兔子,怕您一人无趣,给您找来的。”
“兔子……”她跑过去蹲**,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着,轻轻捏住了两只耳朵,眼光湛湛,“软的!”
熹笑了笑,颔首应着她,“是软的。”
“好看……”她用有限的词汇描述着手心里的小兔子,眉眼都弯了起来。
熹看着她微微出神,半刻后才收回了目光,攥紧了手。
“……大人,您该休息了,”他垂下视线,俯身施礼,似乎为方才动的心思有所忏悔,“天已入夜,该是休息的时间。”
“入夜……要休息?”
“是,这是万物的规矩。”
她点了点头,抱着怀里的兔子,乖乖躺到石床上,说睡就睡。
巫女……真是个听话的孩子啊。
……
“熹!”
她冲入房间,神色焦急。
“怎么了?”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急忙起身。
“它不动了!东西也不吃!”她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里的白团儿,语气焦急。
熹看着她手心里的兔子,微微叹息一声,伸出手,摸了摸它枯槁的皮毛,轻声道,“十一年了,它寿数将近,要死了。”
“寿数是什么?死……死又是什么?”
“寿数是万物存于此世的时间,死是此世的终点。”
她仍旧是不解,看着他摇头,“我不明白……”
“兔子存于此世,只有十一年,十一年后,它便死了、没了、不能陪你了。”他轻声说着,教导着“生死”的道理。
她垂下眼,喃喃自语,“不能陪我了……那它去了哪里?”
“轮回……也许下一世,它就不是兔子了。”
她似乎很低落,沉默了半刻,抬头看他,“熹,你也会死吗?”
他微微一愣,却是点了头,“我和您不同,您可以与天同寿,而巫臷民虽是寿数悠久,但终会死亡……我也会死。”
“你不能死,你不能不陪我!”她忽然伸出手来,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眼睛里带着水光,“他们……他们都没意思,只有熹最好了,你不能死!”
熹笑了笑,轻轻攥住她的手,安慰道,“您别急,我还能陪大人很多年,百年、千年也未可知。”
她抽回了手,微微鼓起双颊,显然并不开心。
又似乎想到什么,她眼光大亮,嘴角上扬,“有办法的!”
熹有些疑惑,“什么办法……大人!”
他来不及阻止,就见着她拿了骨刀,划开了手心,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抽出紫色的小花。
“我的血很有用的!”她笑着说,将血涂在了兔子的嘴边。
几乎一瞬,原本枯槁的皮毛变得白亮顺滑起来,萎靡将死的兔子也恢复了活力。
“你看,兔子活了!”她显然很开心,眼光湛亮。
熹却皱了眉,夺过她手里的刀子,扯出一截布,绕上了她的手。
“你的血……不要轻易使用,知道吗?”
她微微侧头,“为什么?”
“神血会遭人觊觎,也会损害自身,”他轻声说,像是告诫,“不要展露人前,不要……心怀慈悲,寿数乃是自然,强求不得。”
她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听进去太多,因为她救下了兔子,兔子不会死了……以后,熹也不会死。
而神血这种东西,以后能用,自然要用。
……
“你再喝一点就好了……”她白着脸,捧着那一碗殷红的血液。
熹却闭了眼,嗫嚅着说,“不用了……我活了两千多年,足够了。”
“我活够了……”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睁开眼直视着她,“我不想再陪着你了,大人,对着您两千多年,着实无聊。”
“无聊……怎么会无聊……”她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腰却佝偻着,花白的发丝垂下,挡住他的脸,看不见表情,“您不必再剜心头血了……”
“熹……”
她想抓住他,身前却陡然升起了一层光罩,笼住了整个巫之塔。
那一层金色的光芒,隔开了她和熹,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并不回头,顿了顿脚步,最终慢慢走远了。
“熹!”
“熹!你别走!”
拍打着光罩,却毫无作用。
她眼见着黑袍的老人越走越远,消失在视线里。
离了巫之塔很远,熹才停住脚步,站在树影下。
他早已不再年轻,皮肤都化为松弛,可她一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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