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继续，宋槿书回到车上用毛巾草草擦擦头发，开始拿着手机给陆厉行打电话。
通信不好，听到的总是无法接听，他只能一遍又一遍打。
车内气氛沉闷，小柯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他和许弋立场一致，现在看到这个情况也是郁闷的——
穆千珩为了宋槿书，这么辛苦去救陆厉行，实在是不值。
他问宋槿书，“你能不能让先生先回来？已经有救援队了，先生这样一直淋雨也很容易生病的，而且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儿啊，太辛苦了……”
穆千珩一直都是西装革履运筹帷幄游走在各种商业场合的，什么时候吃过这个苦。
宋槿书有些恍惚。
这一阵子他几乎处于被吓傻的状态，根本没顾得上穆千珩。
他抬眸，在车内后视镜里撞上小柯带着怨气的眼眸，但他只是轻轻挪开视线。
小柯很生气，不再说话。
下午雨势有回落，但依旧淅淅沥沥没个完，到六点天已经半黑，宋槿书打了半天的电话，终于接通。
他心口一提，攥着手机的手又开始发抖，那边很快接了，低低地“喂”了一声。
他眼泪差点出来了，“陆厉行，你还好吗？有救援队在外面，你坚持一下，他们很快就会救出你的，你没有受伤吧？你在哪个位置啊？”
那边虚弱地笑了一声，嘶哑的男音继续传过来，“你问那么多……我要答哪个。”
他攥紧手机，“你吓死我了……”
陆厉行说：“没事……我……”
电波似乎被扰乱，掺如杂音，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宋槿书急了，“你慢慢说，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断了。
他听着忙音，脸贴着手机，闭上眼，深吸口气将眼泪忍了回去，痛恨自己刚才话怎么那么多，该让他多说说他的情况的。
他完全陷入慌乱，这种无措到极点的感觉让他脑袋完全是空的，无法思考也无法做出什么理性判断。
被救出的人身上都是血，那刺眼的猩红好像还在眼前，惊惧令他这一阵都浑身僵硬冰冷。
脑中是多年前那一段血腥的铁轨，他无法想象万一陆厉行出事他要怎么办。
小柯气呼呼的下了车，撑着伞在警戒带外望过去，穆千珩一行人在抬水泥板，旁边有人提着手电，天色渐晚，救援的进度实在太慢。
又过一阵，废墟下救出一个，但这一次是尸体。
宋槿书自然也在看到有人被抬出来的第一刻就下车过去看，在看到满眼的血，那一具躯体青白的脸时，他呼吸顿住，头晕得厉害，后退两步撞在别人的车上，他用手扶了一下，恶心的感觉涌上来。
这具尸体身躯被毁了大半，在腰腹位置，碎裂的内脏裸露在外，被抬到后面才用白布覆上。
干呕几下，穆千珩又回到他跟前，犹豫了半天还是没用脏兮兮的手碰他，低而柔的语气哄着他，“别看了，他出来我肯定和你说，天要黑了，你先跟小柯回酒店好不好？”
这里的时间漫长难熬，不能好好休息吃饭，他担心宋槿书身体受不住，但劝他的时候也没抱太大希望，陆厉行因他而来，现在还没被救出来，他离开的可能性很小。
果然，他摇着头，“我……我和他通上话了，他听起来不太好……”
穆千珩一愣，“有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
他捂着脸，深深吸气，“我不知道……断线了，我没听到他说什么。”
“他说话了对吧？”
他点点头。
穆千珩心底微微松口气，“说话了证明意识还清楚，你别太担心，回车里等着。”
他准备走，宋槿书扯住他雨衣一角。
他停住，温柔地问：“怎么了？”
宋槿书声音虚软，在雨声里更小，“你别去了……你会着凉，你也不是干这个活儿的。”
他微怔，旋即笑了，笑意温淡，“我没事，我肯定把人送你跟前，等着我。”
救援现场有人送来盒饭，他让小柯拿给宋槿书，然后就戴上手套又回到志愿者行列里去了。
入夜天冷，救援速度更慢，由于怕伤人，大型的设备不能用，部队的人大多也是在靠手在挖开湿漉漉的泥土，搬开障碍物，时至晚上十点，陆厉行终于被救出。
车子被困于水泥板下，陆厉行意识模糊，隐约见手电的光在晃，微弱地痛吟一声，穆千珩本在一边，听见声音迅速过来帮忙抬上面的水泥板。
挪开最大那块，他弯身看去，辨认出陆厉行，心下松口气，问陆厉行有没有受伤。
陆厉行虽然人醒着，但不算清醒，虚弱喘着气不出声，他不再问，继续挪开周边的水泥瓦砾和钢筋。
陆厉行命大，运气算很好，虽然车子被压，但变形不是很厉害，脸颊到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最重的伤是撞击伤，在背部。
几个人小心翼翼将人扶出来，放上担架床，往出抬，才出警戒带，宋槿书已经跑过来了。
穆千珩睇见他，刚喊了一声“槿书”，宋槿书已经看到陆厉行，眼底透出亮光，凑过来在床边跟着，不停地喊着陆厉行的名字。
就这么一路跟到了救护车上，陆厉行意识混沌不应答，宋槿书就拉他的手，“陆厉行，没事了，没事……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眼泪掉下来，滴落在陆厉行的手背上，陆厉行这时有了些反应，但也仅仅是抬眼看他，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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