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周竖觉得时间好像倒流回了十年前。凌渡也是这样蹲在他旁边，看着他掏蚂蚁窝，然后把手里的面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在地上，看着蚂蚁们搬回住处。
“它们可以陪着我。”凌渡说，然后把小刺猬放进衣服口袋里，从他怀里拿了一支猫膏。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他抓住凌渡伸过来的手，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他想要知道凌渡过得好不好。可是他又不希望凌渡回答，因为他有点害怕知道答案，如果凌渡过得好，他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呢。如果凌渡过得不好，他是该心疼，还是该开心呢。
凌渡没说话，歪着脑袋看着他，一只手抱着膝盖，脑袋搭在手臂上，长头发从肩上散落下来，发梢触及地面，节能灯白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月光。
“我问你话呢。”周竖放开他的手，转过头，看着眼前的黑煤球，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刚才那个样子的凌渡太漂亮了，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凌渡时那样，被那张脸给骗了，他还来不及向明珏他们炫耀，就被事实给打击了，凌渡不是妹妹，而是和周优一样混账的弟弟。
“还行。”凌渡一边喂着猫，一边说。表面风平浪静的，心里却像是有岩浆在流淌。
周竖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这个回答让周竖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喂完了手里的猫膏。狗狗们也吃完了东西，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围着凌渡，他把手里的猫膏拧好，放在一边，每一只狗狗都摸了几分钟。
和小朋友们玩儿一阵，凌渡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等花园儿弄好了，它们就住花园儿了，以后你再来，这里就有沙发了。”
听到他的话，周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想问什么了，“你之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凌渡背对着他，正在脱羽绒服，听到他的话，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哪句？”一边问一边把口袋里的小刺猬掏了出来，露出左半边肩膀的西装，走向放小刺猬的笼子，把它们放了进去。然后脱下羽绒服，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周竖摸了摸那只黑煤球的头，也站了起来，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保安那句。”
凌渡站在床边，靠着柜子，吊儿郎当地站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月光披在他身上，阴影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嘴角轻轻一勾，显得格外的妖媚。
周竖看得出了神，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凌渡这个大美人比他妈妈当年还好看。
“经常来这里的，除了住户就是你，所以保安记得你。”凌渡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答案，“刚才进门的时候，人家和你打招呼，你没理人家，我看你想事情想得入神，就没叫你。”
“你们这里的保安十几年都不换吗？”周竖说，一边说，一边走近他，想要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听到他的话，凌渡先是一愣，然后抬眼看他，慢慢地向楼梯走去，轻声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物业公司的。”在心里回味着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毕竟这里的工资高，环境好，又清闲。”凌渡转身面对着他，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要知道，舒适安逸的生活很容易让人丧失斗志。”
周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从楼上滚下去。
凌渡一把勾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扶着栏杆，语气暧昧地说：“周警官，你这下盘这么不稳，怎么通过的考试啊。”
周竖推开他，理了理衣襟，“要不是你这个**突然转身，我会脚下打滑？”
凌渡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笑了一下，转身上了楼。
他派人暗中保护他们是这两年才开始的，而刚才周竖说的是十几年，也就是说，从他离开的第一年起，周竖就来找过他，而且从未间断过。
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被谁用针轻轻地挑了一下，像是做过敏皮试一样，有一点点痛，又有一点点痒，还有一点点苦涩。
凌渡拿着两支高脚杯，和一瓶开好的红酒，已经不记得是第几年了，他每天都需要喝一点酒来助眠。所以每次晚上出门前，他都会按照出门时间的长短来选择醒哪一种红酒。如果不出门，他就会倒一点伏特加喝。
他的酒量不好，每次喝一个杯底就差不多微醺了，因为他喝得少，所以没有醒酒器这种东西，都是直接倒在杯子里放着。虽然会破坏一点酒的味道，但是对于他来说，有就行了。他有命喝好酒，却没量喝好酒。
周竖坐在躺椅上，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那瓶酒，“凌少爷，你这是打算行贿啊。”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双手叠在脑后，躺了上去，“三十年前的红酒，我可不敢喝。”
换气扇“呼呼呼”的声音在这个气氛下显得有些诡异，凌渡愣了一下，“这些都是我爸买的。”
周竖没说话，凌渡的爸爸——凌云，在他五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那场车祸同时还夺走了他的妈妈。周竖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再回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保存下这栋别墅的。他才五岁，就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变成了家族的负担。若不是他小舅把他送到自己家，他或许会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他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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