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刺目的红灯亮起。
一路跟着救护车赶到医院，顾南星眼看着毫无生气浑身是血的景泽被推进去，唯有自己被医生严肃地制止，遗留在原地，站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失魂落魄。
他木然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指间全是干涸的血迹，衣襟上也沾染了猩红。
眼泪好像在最短的时间内汹涌到干涸，此刻虽然眼眶很痛，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只有无限的悔痛在心头翻搅，都是他的错，是他固执又任性，不顾一切地做出危险的选择，却是景泽替他承担了后果。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来交换景泽的平安，是他任意妄为，应该受惩罚的是他，而不是为了他付出一切的景泽。
“南南，怎么样？”楚北辰匆匆跑进来，一把将顾南星抱进怀里，心跳剧烈无比。
“哥哥……”顾南星嗫喏着，嘴唇颤抖，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林彻告诉我景泽的情况了，别担心，我已经打电话调集了最好的专家，会没事的。”
哥哥的承诺重有千钧，从来没有食言过，这像是顾南星最后一点希望，他固执地抓紧。
哥哥说没事，景泽一定会没事的。
“我安排人去帮你取换洗衣服，还有什么想要的？”楚北辰问。
顾南星惶然地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哥哥……”
“怎么了？”
“陈阿姨可以打开我家的门，能不能帮我联系她，家里的冰箱里，有一块蓝莓芝士蛋糕……”说到这里，顾南星心口痛得太厉害，不得不伸手捂住，弯下腰去。
“南南。”楚北辰忧心忡忡地扶住他。
顾南星强忍着喘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剧痛，他隐忍着哽咽地说，“能不能把蛋糕带来给我？”
楚北辰看着顾南星满眼的凄惶和痛苦，心生不忍，摸了摸他的头发，给他一点安慰，“好，我亲自去给你拿。”
顾南星点点头，目光又回到急救室的门口，再也不肯移开。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顾南星就这样睁着眼，一直等了七个个小时。
手术终于结束的时候，他已经虚脱。
陪在身边的楚北辰见到负责抢救的专家出来，立即面色严肃地迎上去与对方低声交谈。
顾南星悬着一颗心，却觉得喉咙像是被扼住，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只能怔怔凝望着不远处交流的两个人，不断地在心里祈祷。
希望命运垂怜，他这一生只奢求这一刻，只要景泽平安，他可以再没有任何愿望。
楚北辰回身看到像是等待宣判一样站在原地的顾南星，呼吸一窒，立即走到他身边，深深呼吸之后，按住他的肩膀。
似乎是想无声地传达给他一点安慰，又似乎是鲜有的无力。
顾南星的眼睫颤了颤，似乎是预料到什么一样，他努力站直一点，用力地吸气，艰涩地问，“哥哥，怎么样？”
“南南……”楚北辰缓慢地说，“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实情。”
“好……”顾南星握紧了手指，攥得关节发白，他垂着脑袋，发出一点点气音。
“景泽失血过多，中枪的位置也不是很好，虽然……手术暂时成功了，但是情况还是很危险，医生也不能保证……未来七十二小时，都会很艰难。”
顾南星似乎是用了很久才弄明白刚才楚北辰说了什么，他慢慢地点头，眼神晦暗，脸色苍白，好像灵魂都被抽走了一半毫无神采。
很久很久以后，他抿紧了唇，近乎无声地低喃，“……我知道了……”
“南南，你要坚强，景泽不会舍得放下你的，你要相信他会醒来。”楚北辰竭力地安慰着他。
“嗯。”顾南星又点了点头，这次坚定了一点，“哥哥你不要陪着我了，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就在这里等他。”
楚北辰安慰了顾南星几句，就不得不离开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情况等着他处理。
顾南星一个人坐在icu的门外，怔怔地出了一阵神。
清早的医院里，所有人都在有序的忙碌，疲惫一整夜的人正在休息，窗外的天亮起来，医院里开始恢复人流涌动的情形，只有他们这一层，蒙着一片淡淡的阴影一样，始终沉重而安静，不知道被多少人的泪水和无望包裹着，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他捧着哥哥专门带过来的蓝莓芝士蛋糕，一点点摩挲着外面包装的纸盒子。
冰箱的凉意早就散了，可是他麻木地感觉不到，蛋糕依然看起来甜美可口，他呼吸一下，除了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痛，闻不到任何味道。
他慢慢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迟缓地放进自己嘴里。
这是他最喜欢的蛋糕，甜度刚刚好，芝士的浓郁被蓝莓的清爽中和得恰到好处，吃下去满口都是甜香。
可是此刻他尝到的只有无尽的苦涩。
自从在决定契约结婚之前，他们第一次约会没有买到这个蛋糕以后，景泽就记住了他很爱吃这个蛋糕，虽然从来都不顺路，但总还是会买来给他。
不开心的时候买来哄他开心，学习太忙碌的时候买来犒劳他，他生气的时候买来赔罪，一起琐碎平常的生活里，买来给他一点点不一样的甜意。
他又挖了一口蛋糕送到嘴里，香味尝不出来，混着眼角溢出流到嘴边的一滴泪，只觉得满嘴咽不尽的酸楚。
景泽连这样的小事，都记得这样牢，只要他喜欢，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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