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遮掩繁星，又被风刮散。僻静的别墅区位于城市边缘，路灯坏了几盏，明灭的光被切割得零碎，狼狈滚落在两人脚边，泼乱了交叠在一块的影子。
晚风似刃刮在面颊，撩起细痒的刺痛，林绛年闭了闭眼睛。
属于另一人的热烫呼吸愈发临近，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氧气全被掠夺了——可他们分明还没开始接吻。
林绛年狼狈仰脸，呼吸紊乱，紧张得湿了一手汗，不免想起希腊神话里的海妖。
可能在萧缶面前，他永远只是一名普通的水手，当不了奥德修斯，没办法逞英雄，用蜡塞住耳朵、拴在桅杆上等航船驶过。
他注定被塞壬的歌喉吸引，和他的船一同触礁沉没。
但船早已四分五裂过一次，难道自己当初逃跑的姿态还不够狼狈吗？
林绛年并没有兴趣重蹈覆辙。
他推起萧缶胸膛紧致肌肉，又在摸到萧缶心跳声的刹那脱力般蜷起手指。
他偷偷将掌心汗液蹭到裤缝上，慌乱撒谎说：“……我没嚼，出门前随水吞服的。”
“恩。”萧缶听罢，眼眸漆深，不置可否地低声问，“这么乖？”
萧缶永远都能把柔情施展得理所当然。
林绛年理应拒绝萧缶轻浮的温柔，像拒绝一棵在暴雨夜即将断裂的大树。
可当整个世界充满了风雨和寒冻，他这只丢了家无尽奔忙的小动物，途径这块方圆十里唯一避雨的地方，实在没办法保持绝对的冷静。更别提现在他因为重感冒，大脑正处于半当机状态。
萧缶怜惜轻蹭几秒林绛年干燥嘴唇，弯下腰，吻比蜻蜓点水还轻盈。没等林绛年回神再次推搡，他就适时倾回身体，食指温柔拨弄林绛年殷红薄唇，趁其不备探进去，轻压舌面。
“唔——”
这根在琴键上白皙跃动的手指，此刻正熟稔地狎玩着林绛年的舌尖，逼林绛年狼狈分泌唾液。他像亚马逊雨林里那只坏蝴蝶，震颤翅膀，诱人破碎。
林绛年眼底的寡情顷刻间烧成灰烬。愤懑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咬住萧缶手指。可当萧缶低呼，毫无威慑力的狼崽就又松开了牙齿。
萧缶也不愿意做太过分，见好就收地松开林绛年两腮，用沾了唾沫的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伸出舌尖轻轻舔舐。
“小骗子。”他望着林绛年羞愤难当的神情，笑了起来，慢悠悠评价，“明明是苦的。”
林绛年忍受不了萧缶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他喘了口气，稍微后退，踩回黑暗里，为自己没来由的失落而羞愧。
他凝视萧缶的泪痣，那抹点缀在眼下的红，竟比往常更加鲜艳几分，和睫羽上洒落的星星一道，把夜里的黑都撞破了。
时尚周刊把这张脸夸得天花乱坠，说当代乐坛里唯有萧天王，能将成熟男性的特质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然而，公众只看见萧天王温文尔雅、举止矜贵的那一面。唯独林绛年早在一年前，就有幸见到了萧缶全部的样子。
林绛年狠狠控制住手，没像一年前那样什么也不想地摸上去。
可萧缶好像察觉到他的意图，垂下眼帘把星星抖了个干净。
下一秒，他捞过林绛年后腰，胸膛轻撞上去，赠送给失魂落魄的人一个结实的拥抱。
“年年，”萧缶耳鬓厮磨，低语道，“你好像在催我抱你。”
林绛年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传递了错误讯息，还是萧缶在胡言乱语。
可这句阔别已久的话混杂着从另一人胸膛传来的温度，熟悉得令林绛年心脏骤缩，掉进灌入柠檬汁的器皿里。
这一年半间，林绛年行程排得满，坐飞机成了家常便饭。他常常抱着胳膊打盹儿，又在升至最高空时被梦惊醒，在稀薄空气里摘掉口罩不停喘息。
梦里的萧缶变身成烦人的鹦鹉，日日夜夜在他耳边重复，凶巴巴追问：“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能装下去？”
时间久了林绛年也会不忿，争辩道：“原谅你并不是我的责任啊。”
鹦鹉安静一会儿，就可怜兮兮地跳到林绛年肩头，软下语气歪头问：“岛都沉了，你可不可以拉我去船上？”
可我根本不是你远航的目标，司然才是那座你赖以生存的岛屿。
这种落魄的话，林绛年即便在梦里也说不出口，只好闭上嘴巴，不耐烦地挥舞手臂，把这只擅长伪装的坏鸟赶跑。
林绛年陷在萧缶的怀抱间，被摸着背哄。蓬松的羽绒服厚得像冬眠动物的皮毛，足以隔绝一切触感，可林绛年敛住呼吸，总觉得自己被这只滚烫掌心钉死了，比泡在羊水里的婴儿还要无力。
“你好贪心啊。”林绛年抵在萧缶肩头，迷茫而心酸地说。
你总爱啄着漂亮羽毛掩饰你贪婪的小心思，既想要南迁，又想要歇脚。我一度以为你在这里筑巢，结果你骗光了我的粮食，就拍拍翅膀准备飞去南方。
现在你又想登陆哪块陆地？
总归和我没有关系吧。
“恩。”萧缶居然没追问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直接承认下来。
他轻揉林绛年后脑勺，像在安抚一只收敛尖牙的幼兽，温柔说：“是啊，我好贪心。”
两人在钟宴晚从跑车下来前就分开了。但钟宴晚作为久经风月场的大老板，自然不难从林绛年脸上发现端倪。
“注意影响啊，大明星们。”钟宴晚单手勾车门，晃晃手机，玩味笑道，“黑夜里藏着好多双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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