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啥杯子脱手了。”
我有些尴尬，随手把吸满橙汁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坐下来重新把饮料给自己满上，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怎么都不吃了？”
贺逸反应很快，打了个哈哈重新拿起了他碗里的那块肉继续啃。饶是有些心虚，我还是转头看向了唐于旭。
我从来就没和他说过有关顾阳的任何事，在他的认知里应该只有个粗浅的“我之前谈过一次失败的同性恋爱”的认识，所以他现在应该、大概、可能看不出我之前失态的真正原因吧？
唐于旭看到我转过来的目光，挑了挑眉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朝我笑了笑。
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汹涌而来的好奇心和莫名的复杂情绪让我难以放弃先前的话题，假装不经意地捞了几个肉丸进碗，边吃边冲着贺逸追问道：
“什么情况啊？我真的没有听说过。”
贺逸自然知道我这么问的原因，不着痕迹地把他当时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
“还能什么情况？我们三查出来的都是不具备感染性的肺结核，那几个月就不停地吃药，还被逼着每天喝豆浆，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治好了……我跟你讲还是很恐怖的，那会儿我拉出来的尿因为药物原因都是红色的，这还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那期间的心理压力，生怕高考前如果还没痊愈不让我参加高考。”
“那会儿我都不敢和人借水喝呢，生怕它恶化了害了别人。”
“不过何羽生，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不都过去了么，你爸爸我还活的好好的呢，另外两个也活的很好，都痊愈了。”
贺逸话里有话地说道。
……
……
不具备感染性……
吃药……
喝豆浆……
不与人同杯喝水……
我坐在床头，有些仲愣地对着身前的笔记本电脑发呆，满脑子都是晚饭时贺逸说的这几句话。
顾阳……曾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这么痛苦过。
为什么我会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高考前，他是有一阵子会每天都带豆浆来参加早读，说是家里为了备战高考给他补充营养的，我也就信了。
我居然，信了……
贺逸一席话，让我翻出了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带着尘土与腐朽的味道，刺鼻而呛人。
那时候是这样的，每每我口渴想喝他瓶中水时他都会一把把水杯夺过去，留下一句敷衍的拒绝，连带着那阵子他也不愿和我接吻，即便是在我们互相抚慰的时候……三番两次后我便再也不愿自找不痛快，只觉得这是他嫌弃我的表现，委屈地自怨自艾了好几天，而后强迫自己习以为常。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又都恢复正常了，他愿意把手上的水分给我喝，也愿意迁就着我亲密地拥吻。
我一直以为那种僵硬的拒绝与疏离，是他低情商的一种表现。
却没想，这其中有着这般沉重的原因。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些事情，两个人一同分担不好吗？
那时候我是你的爱人啊，顾阳。
心里头空落落的，有一种钝痛逐渐蔓延至整个胸腔，其中夹杂着几许茫然，更多的则是愤怒与不甘。
一直以为是黑点的地方突然被揭开了其中的秘密，真相告诉我其实我才是那个不懂事的任性人……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所以为的那样。
记忆错乱，情感颠倒。
那么顾阳的其他方面呢？其他可以让我嫌弃让我怨恨的那些事呢？
这次的真相，仅仅在是唯一，还是大部分如此？
不管是哪种，现在的我也再没有立场和手段去揭开它们了……
……我果然，是应该恨他的。
这种闷声不吭一力承当的臭脾气，真的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握着鼠标的手有些犹豫，到底是点开了那个我老早就下下来却从没打开过的文件夹。
“20XX年0208班聚留念”。
百来张照片，全是班上那个摄影专业的同学用单反拍的，据说全是经过他筛选、处理过的，张张精品。
点开来，一入眼就是我和岳青峰走在那条河边石子路的背影，我们两人皆是双手插兜，岳青峰走得吊儿郎当，我则是看上去莫名的清冷，率先一人走在前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一个念头止不住地冒了出来，我居然在想，不知道顾阳看到这张照片时会是什么感觉。
他会不会惊讶地想，曾经那个只知道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人，居然有一天会那么高傲地走在别人的前方。
我苦笑了声，暗叹了声自作多情，手上却没停，一张一张地看了下去。
拍到我的还不少，有正烤肉的、做可乐鸡翅的、清洗食物的、和人打牌的、甚至还有和别人玩跷跷板的……每一张里的我表情都是笑着的，一副肆意张扬活得很美好的模样，反而是顾阳的照片根本没几张，还都是充当别人的背景，不是背影就是侧面，根本看不到正脸——可能是因为他们那会扎堆在那打麻将，并没参与进来的原因。
终于，翻到最后一张时，我看到了我们最后聚在一起拍的合照。
第一眼就看到了我自己，缩在左边队伍的最末端，笑得有些僵硬。
我还记得那时自己的心情，因为大家得站在同一处场地，活动范围有限，我总是紧张地注意着自己和顾阳的距离，生怕一不小心就打个照面，以至于最后喊集合拍照时颇有些抱头鼠窜的意味，找了个离顾阳远远的位置，心情不甚佳的跟着大家的步调一起喊了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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