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口扔了一袋垃圾，不知道是什么的不明液体顺着垃圾袋的破口流出来，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道。
姜渚叹了口气，弯下腰捡起那袋垃圾，顺手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车里。
“哟，知道回来了？”楼下那个干瘪的瘦老头正在门口喝茶，看到姜渚，不冷不热地来着这么一句。
姜渚没理他。
“你妈好像也回来了，上楼之后就没下来。”老头又说。
姜渚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了。”
“哎，小子，”听到他的回应，老头眯了眯眼睛，“你妈说你是个同性恋，真的还是假的啊？”
姜渚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妈跟你说的？”
老头：“那可不嘛！嚯！现在整栋居民楼都知道了！你妈下午的时候回来，在楼底下又是骂又是哭的，说你在外面有了野男人，不认她这个妈了！”
那种久违的烦躁又在姜渚心里冒了头，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种负面情绪了，和卜瑜年在一起知乎，接触的都是正常人，久而久之，他都快忘记自己其实和这栋烂楼的渣滓败类才是同一类人。
“哎哟小畜生，”老头拿捏着他那股令人厌烦的腔调，幸灾乐祸地看着姜渚，“你这样的，跑去当兔儿爷，真的有人看得上吗？”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不会是上次来这边找你的那个老师吧？啧，看着人模狗样的，还有这种爱好，怎么样？被干的感觉如何啊？”
这老王八嘴上没把门的，尽喜欢胡说八道，如果只是骂他一个人，姜渚早就习以为常了，甚至都不想和这个老乌龟一般见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说到卜瑜年身上，卜瑜年现在就是他的逆鳞，碰不得也说不得，这老乌龟简直是活腻了。
姜渚话都不想跟他说，直接一脚踹到老头的椅子腿儿上，椅子向后翻去，老头没反应过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老头狼狈地爬起来，正想破口大骂，姜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他妈最好把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一点。”
他身上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凶狠气质竟然把老头镇住了，那干瘪瘦小的老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姜渚也懒得看到他，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转身上楼去了。
头天晚上下雪，阳台上积了厚厚一层，此刻太阳出来了，温暖的阳光一晒，积雪也化得差不多了，留下湿哒哒的水渍，一脚踩上去泥泞不堪，灰尘污垢和雪水混杂在一起，整个楼道都是肮脏潮湿的。
姜渚避开那些积水的地方来到家门口，正要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那扇门留了个缝，并没有关严实。
他直接推门进去，和站在门口抽烟的蒋玉蝶撞了个正着。
蒋玉蝶应该是要出去，却没想到姜渚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并没有多惊讶，吐了一口白烟，眼神平静地看着姜渚：“回来拿衣服的？”
姜渚错身进屋，看也懒得看她一眼，随便“嗯”了一声。
“你最近过的还好吧？”蒋玉蝶问。
姜渚：“还成。”
这两句话仿佛已经用尽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所有柔情，蒋玉蝶回到沙发旁边，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不锈钢的烟灰缸，坐下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起了烟。
等姜渚收拾了自己和姜桃的换洗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小客厅已经被烟雾遮掩了视线，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一眼蒋玉蝶，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和蒋玉蝶，没什么好说的，但凡是交流，最后必定也会演变成吵架。
姜渚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忙着吞云吐雾地蒋玉蝶却突然叫住了他：“姜渚。”
姜渚背对着她，抬手准备开门的手放下来，脚步一顿，便在门口停住了。
蒋玉蝶问他：“我这个妈，当的是不是很不够格？”
这句话姜渚十分熟悉，姜爱民从医院里逃走的前一天晚上，在开水房后面的小足球场，那个猥琐的男人曾问过他：“儿子，我是不是没有资格当一个爸爸？”
他突然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得想吐，那种烦躁的心情又一次浮现出来，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他。
姜渚用一种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口吻反问她：“你自己难道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在一重一重的烟雾当中，他听到蒋玉蝶叹了口气：“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桃子。”
姜渚一愣，他僵硬地扭过头，穿过层层的烟雾犹如穿过十几年的时光，和烟雾背后的那个女人的目光相撞。
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心里生出了一种叫做委屈的情绪，十几年过去了，从那个女人给予他生命那一刻开始，白驹过隙，浮云此生，春去、夏来、秋残、冬盛，他从一个稚嫩幼童，成长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终于久违地从时光岁月里，品尝到了一点被称为“母爱”的感情。
猛然之间，姜渚发现，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憎恨姜爱华和蒋玉蝶，因为那些他以为根深蒂固的情绪，居然会在当事人的一句道歉当中，有了土崩瓦解的姿态。
他很害怕，害怕到心悸，害怕他会忍不住向那些他想抛弃的过去低头，害怕他会被继续困在这个笼子里，再也没办法逃出去。
索性蒋玉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那个女人......”蒋玉蝶像是呓语一般地说道，“桃子挺喜欢她的，我听到桃子叫她妈妈，她说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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