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夸张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指示下，高霖从容不迫地捡起了椅子底下的一个小纸团。
这种套路他太熟悉了，徐淼每次传纸条过来，就是找白浩然要作业抄的。
于是他头也不抬地用笔头轻轻戳了一下白浩然的背，把纸团递给了他，完全没留意到身后的徐淼错愕外加震惊的表情。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浩然打开那团草稿纸，看到了上边儿用水笔写的一行字，他扭头面无表情地瞥了徐淼一眼，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又把草稿纸捏成纸团给徐淼扔了回去。
不偏不倚还正好砸中了徐淼的脑门。
徐淼简直有苦说不出，委屈巴巴地把纸团捡起来，摊开之后看到了白浩然回他的冷漠无情的四个字：“关你屁事。”
他默默地冲白浩然的背影竖起了中指。
这段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热爱学习的高霖同学做题，他和习题册上的压轴题奋斗了十来分钟，一点点的头绪也理不出来，最后只好放弃，从堆积如山的课本习题中重新拿了一本物理题，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和奋斗。
没一会儿，他就看到白浩然把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放到了他的课桌上。
高霖愣了愣，白浩然连头也没回，他觉得这张纸条是凭空出现的可能性，都比白浩然传给他的可能性要大。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张纸条。
是刚才那道压轴题的解题思路，很简略，没有过程和步骤，可是就是清晰明了地点明了关键的地方，高霖只看了一遍，就看懂了。
于是他又把刚放回去的化学习题册拿出来，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写那道压轴题。
白浩然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高霖不知道，他现在甚至连猜都懒得去猜了，心心念念的全是学习，还有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在学习面前，一切歪门邪道的心思都是洪水猛兽，于是他义无反顾地将那些暧昧的情愫全副抛到了脑后。
人活着就是为了学习。
至于白浩然是什么时候被卜瑜年叫走的，他也完全不知道。
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怕冷的卜老师为了维持自己英俊潇洒的形象，恨不得不出门就待在这种暖气房里混吃等死，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白浩然一进来就被这股热烘烘的空气盖了一脸，差点就在巨大的室内外温差下晕死过去。
但他向来就只有板着一张脸这么一个表情，所以其实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卜瑜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
然后卜瑜年云淡风轻地喝了口茶：“跟家里出柜了？”
没想到这位人民教师居然可以如此坦然且直接地说出这句话，白浩然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空白，看起来倒是蠢萌蠢萌的。
“不谈我是怎么知道的，”装完了大尾巴狼，卜老师又开始当起了好人，“这事儿虽然做的冲动了一点，但是个爷们干得出来的事，我挺欣赏你的，白白，可这种事吧，就像是双刃剑，有利有弊......”
白浩然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把他的话截断：“如果你和姜渚的事被发现了，你也能这么分析？”
这回愣住的人变成了卜瑜年：“姜渚跟你说的？”
“不是，”白浩然摇了摇头，“太明显了。”
卜瑜年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白浩然太聪明了，聪明的甚至有点慧极必伤。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他和姜渚的事情被学校发现了，露出一点马脚，学校开始顺藤摸瓜地查这个事情，出于一种保护心理，卜瑜年自然是宁愿自己跳出来承认，也不能让他们查到姜渚头上。
而白浩然也是这么做的。
卜瑜年知道自己问不出任何消息，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对你很重要吗？”
白浩然“嗯”了一声，“嗯”完估计也是觉得信服程度不高，于是他又补了一句：“很重要。”
“啧，”卜瑜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以一种闲谈的姿态看着白浩然，“那你家里你打算怎么解决？”
白浩然抄着手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我妈是个眼界很宽的女性，接受度很强，她可能会烦恼一段时间，但最后肯定不会再阻拦。”
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有点不适应，他顿了顿，继续道：“最大的问题在我爸那儿，他太固执了，死磕到底不是办法。”
卜瑜年了然地点了点头，白浩然的思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于是他又问道：“你和家里的事儿，你那个小男朋友知道吗？”
毫不意外的，白浩然摇了摇头。
卜瑜年正想继续帮他分析眼前的状况，就又听白浩然说：“他暂时还不是我男朋友。”
卜瑜年：“？？？”
“我不想现在谈恋爱，”白浩然说，“太消磨志气，他的，还有我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就这么拖着？”卜瑜年问。
白浩然看了他一眼：“老师，你觉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
卜老师毫不在意这些，他理所当然道：“为师只是觉得你现在需要一个说话谈心的对象，碍于你的性格脾气，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这个谈心对象就只能我自己来当了。”
白浩然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道：“只要他在我身边，不出意外，等高考结束。”
该撬到的话就这么撬着了，卜瑜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们班上的？”
白浩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这只老狐狸给坑了，不过话已至此，他也只好承认：“嗯。”
“行吧，”卜瑜年笑了笑，“看你这么有条有理的，压根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思想工作，既然现在我们手上互相拿着对方的把柄，我就只好对你说一句......”
他笑着向白浩然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奈何白浩然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要和他“合作愉快”意思。
卜瑜年：“你不搭理我我很尴尬的，白哥。”
白浩然没说话，淡定地和他击了个掌，然后他才面无表情地说：“对姜渚好一点。”
“这还用你说？”卜瑜年挑了挑眉，“我自个儿男朋友当然自个儿疼。”
白浩然有点无语，他大概是也没想到他的班主任老师可以这么自然地跟他聊这种问题。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卜瑜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然后就在卜瑜年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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